第二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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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姜珂發燒了，在基地水晶爆炸的那一刻，他終於支撐不下去，整個人脫力地重重栽倒在鍵盤上。
臺上引起了短暫的騷亂，直播被很快切斷，解說與嘉賓均有豐富經驗，接到指示，在這段延長的時間內繼續維持賽事直播，從這場比賽逐漸聊到了相距遙遠的話題。
DAF的戰備室氣氛如墮寒冰，領隊與小花經理去找賽事負責人溝通，希望能給DAF更多的調整時間。
賽事配備的醫生很快到來，和隊醫一起確定姜珂的情況，同時也有國內教練組的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倒不是為姜珂來的，是為了緩解其他人的情緒。
其中姜萊的情緒是最不穩定，也是最讓人擔憂的，他雖然身體狀況良好，此時臉色卻白得看上去比姜珂更嚇人。
他很清楚，剛才是他失誤了，如果不是他兩次的一念之差，他們已經贏下了比賽。
姜萊是最關心姜珂的人，每一次姜珂的精彩發揮，他都會第一時間捧場，所以他知道，剛才那局比賽，是迄今為止，姜珂發揮地最好的一次。
但是他們輸了這局比賽，因為他的失誤。
如果不是他的失誤，他們贏下這場比賽，也許MVP就是哥哥的，所有人都會知道姜珂有多麽出彩，導播會重播之前在無人所見的領域裏，姜珂是怎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單殺對方最強力的戰力，解說與嘉賓會分析姜珂的發揮有多麽地出彩。
可他們輸了，沒人會關心敗者有多麽出色。
就像那時輸掉比賽的博星川。
人們會說，“Starry也老了啊。”
而這次大家也許甚至都不會對姜珂有什麽樣的評價，因為沒有人對他抱有過什麽期望，沒有多少人喜歡他，也就沒有多少人討厭他。
大家習慣性地認為比賽的獲勝是隊伍中最出彩的人的功勞，要是輸了，鍋也輪不到姜珂背。
他做的一向不錯，踏實、刻苦、努力，但是不夠驚艷地讓人記住，也讓人挑不出錯誤。
姜珂這麽完美的發揮，任誰看了都會說“天吶，這竟然是姜珂。”
但沒有機會了，因為沒有人會把他的精彩發揮展現到觀眾眼前，就因為他們輸掉了比賽，因為他，身為姜珂弟弟的他。
姜萊在戰備室的一角，怔怔地看著躺在臨時搭建的小床上的姜珂。
姜珂的壓力太大了，一直以來都太大了，從很多年前開始，他擔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他就沒有過喘息的機會。
後來他們父子三人團聚，姜珂身上又背負了父親的愧疚。
為了讓父親不再愧疚，他盡力讓父親放心，證明給人看自己的價值。
他想讓父親知道，他是個很有價值的人，他能夠照顧弟弟，能夠保護隊友，能夠為團隊的勝利出一份力，能夠讓人依靠，能夠讓人為他驕傲。
他是個很有價值的人，他為這份價值感到真心地喜悅。
來到世界賽後，姜珂瘋了一般地rank，不落下一場訓練賽的同時，保持著高強度的訓練。
實際上，他也不是很能適應海外的生活，即便他們提前早到這麽久，第一次漂洋過海，終究是影響了生物鐘，但他沒有給自己調整的時間，而是不遺餘力地投入訓練，他表現地太正常，沒有人發現他的問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絲毫的意識。
他的身體機能被繃到極限，同時心理壓力與日俱增，卻沒有一刻松懈與休息過，直到今天這場比賽，他的身體終於應激到極限，迎來了反噬的狀態。
“對不起……對不起……”
姜珂被燒糊塗了，溫度越來越高，整個臉通紅，眼淚不住地落下來，意識迷糊地對身邊的樓知秋說道。
樓知秋握著他的胳膊，心裏沈重無比地自責，“沒事的，不用對不起，你沒錯什麽……你先好好休息。”
他和姜珂說了幾句話，把位置讓給了隊醫和助理。
整個戰備室比起往常要安靜地多，心理醫生在和姜萊說話，疏導他的情緒，燕從楓在一旁陪著他。
顧才瀾在和劉巖江低語，姜珂上不了場，劉巖江只能頂上，兩個人沒有時間想別的，只能抓緊時間商量等下比賽的細節。
領隊開門打破了沈寂，和顧才瀾交代了一下爭取到的時間。
“這麽久？”顧才瀾也驚訝了。
“花經理嘴皮子都磨破了。”
幾乎是吵了一架，軟硬兼施，最後又給人賠笑臉，心裏憋屈地不行，好歹時間是爭取了下來，自己先去洗把臉平覆心情了。
“辛苦你們了。”
領隊連忙說，“應該的，顧導你先忙。”
顧才瀾點點頭，也不多說了。
沒過多久，門再次被打開，卻是博星川走了進來，他和樓知秋打了個照面，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話，安靜地走到了姜萊身邊。
樓知秋忽然覺得有點悶，雖然很安靜，但是屋子裏人太多了，悶得他窒息，還有點頭暈。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按在他放在桌臺上的手。
和這安撫性的動作截然相反的是庭雨疏異常冷靜的聲音：“你不能慌。”
這是帶有命令式的祈使句，他包裹起自己對樓知秋無限心軟的溫柔，強迫樓知秋平靜下來。
樓知秋看了一眼身旁的庭雨疏，和室內一眾人臉上各異的神情不同，庭雨疏的冷靜是由內到外的，即使在這種情境之下，他們已經被POL二比零，在世界賽淘汰賽的歷史上，還沒有隊伍能夠在二比零後能夠翻盤的記錄，他們勝利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不用說此時姜珂發燒，不得不換上替補，團隊相容性如何先不說，作為中單首發的姜萊必定是受刺激不小。
這種境況，顧才瀾都緊皺眉頭沒有松開過，樓知秋也是感到焦灼與煩躁，但庭雨疏仍然輕而易舉地保持從容平靜。
看著他的神情，樓知秋再次深刻地意識到，沒有庭雨疏，他們走不到這裏。
他是真正的寵辱不驚，比起對順境的淡然，他更有著面對挫折的坦然。
“我們出去一會？”庭雨疏問，剛才領隊的話他聽到了，他們在這裏也不能做什麽，不如把地方讓給別人，自己也能冷靜一下。
樓知秋點頭，跟他出門。
這是第一次比賽時，一連兩次小場間隙，庭雨疏都把他單獨叫了出去。
“你一開始就發現姜珂不對了。”庭雨疏不帶情緒地說。
這樣一說，樓知秋心裏更自責。
“挺好的。”庭雨疏寬慰道，“你給了我心理準備。”
樓知秋心裏明白了，在上一場比賽前他和庭雨疏說的時候，庭雨疏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事發生，但沒告訴自己。
“我應該更早發現的。”
比今天比賽還早，應該一開始就發現姜珂的不對勁，但這其實怪不到他頭上，運動員的身心健康有隊內的醫生負責，連他們都沒發現問題，更何況他呢？
“知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是姜珂自己的選擇，你不需要為此感到負罪。”
樓知秋沈默一瞬，臉上掛著慘淡失意的笑容，“你看，我真的被Gleam說中了。”
那天他和庭雨疏在樓頂聊天，他把心裏的苦惱全部傾訴出來，他的疑惑，他的猶豫，他的不安。
庭雨疏告訴他要做一只最特別的小豬，可是還沒來得及跑，便跌倒在泥潭裏。
Gleam說他沒法對團隊負責，果然是經驗深厚，一早就看破了他們的弊病，姜珂這事不是偶然，是必然，不是發燒，也會有別的問題，讓團隊頃刻分崩離析。
“你信Gleam，不聽我的話？”
樓知秋楞了一下，發現庭雨疏的神色有些沈。
他意識到，庭雨疏真的因為他的話生氣了。
這不僅是因為，庭雨疏為樓知秋因別人的話自責而感到生氣。
他對樓知秋的獨占欲強到希望樓知秋心智成熟的路程不受任何人的影響，Gleam是他最大的敵人，他決不允許Gleam在樓知秋的心上留下他不喜歡的痕跡。
樓知秋所有的喜怒哀樂，即便是面對挫折的痛苦，都是屬於他的。
“我當然聽你的話。”樓知秋喉結滾了一下，補充道，“只聽你的。”
庭雨疏那雙黑得如深淵的眼睛望著他，在他臉上流連片刻移開了。
“我想贏，知秋。”
他忽然說。
庭雨疏是個冷靜到可怕的人，理性主導了他所有的行為，姜珂的事放在以前，至少在HFV時期，這種因為紀律性不強導致的問題，是會令他很不滿的。
對競技的負責，可不僅僅在提升自己的能力這一方面，影響競技狀態的方方面面，包括身體健康都應該考慮在內，這是一個合格成熟的競技運動員時刻需要謹記註意的事情，正因如此，在過去，即便看上去如何透支身體，庭雨疏都沒有真正在比賽中倒下去，他清楚自己身體的極限在哪，也懂得如何控制極限。
但他知道姜珂這樣的緣由，尤其是涉及到弟弟，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冷漠。
庭雨疏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庭彩陽現在在做什麽呢？也許在看自己的比賽，他的身上痛不痛苦？他在想什麽？
這些他都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他只能想贏，他答應過小陽。
聽到庭雨疏的話，樓知秋不假思索道，“我也想贏。”
他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了，第一次這麽迫切地想贏，這麽不願意失敗。
他不想讓Gleam對他的預言成真，他不是害怕Gleam對他的嘲笑，他不想自己瞧不起自己，他做的這個決定，與發小一起組建隊伍，把姜萊和姜珂簽進隊伍，和他們一起為勝利奮鬥。
他不能讓這個夢想在這裏破碎。
他得讓姜家兄弟放心，他做的決定是對的，他們在這裏，就是命中註定，而不是一次失敗的豪賭。
他要用自己的能力挽救一切，成為隊友的後盾。
他要證明自己不是錯的，對所有人許下的承諾他都要兌現，因此絕不能在這裏失敗。
庭雨疏張開手臂抱住了他，這個擁抱沒有一絲情人間的暧昧，是兩個彼此信任的夥伴，在如此艱難的情境中，給彼此支撐的力量。
“一會領隊叫人錄采訪，我去。”
經庭雨疏一說，樓知秋才想起來，賽點了，該到垃圾話環節了。
這種環節說白了就是放狠話給對方下馬威搞心態的，他們被POL二比零，POL那邊誰去都臉上有光，他們這邊誰去都顯得難堪。
還下馬威呢，不被人剃光頭就算好的了。
他們這邊都想著心事，忘了這茬，庭雨疏卻還記得，讓他們留下來，自己去面對被質疑與嘲笑的壓力。
聽說和人擁抱超過三十秒，就能治愈百分之八十的壓力與焦慮，樓知秋覺得是真的，他抱著庭雨疏一直沈默，感受他身上的溫度和擁抱在一起的觸感，聞著淡淡的香味，能聽到庭雨疏穩定的心跳聲，讓樓知秋感覺很有安全感。
不僅如此，連對之後的比賽，他都不害怕了。
他相信庭雨疏，相信庭雨疏的能力，相信庭雨疏的才智，有庭雨疏在身邊，他就有獲得一切的信念。
“抱你好舒服。”樓知秋悶悶地說。
“那多抱一會。”庭雨疏的聲音很溫柔，他到底是心疼樓知秋，總是願意縱容樓知秋的軟弱，讓他在自己身邊撒嬌。
樓知秋卻忍著誘惑把自己從庭雨疏身上撕下來，“不行，這麽下去我的靈魂我的意志都要被毀滅了。”
聽到他開玩笑，庭雨疏知道他是整理好心情了，自己也跟著輕松不少。
“凈會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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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的戰備室氣氛如墮寒冰，領隊與小花經理去找賽事負責人溝通，希望能給DAF更多的調整時間。
賽事配備的醫生很快到來，和隊醫一起確定姜珂的情況，同時也有國內教練組的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倒不是為姜珂來的，是為了緩解其他人的情緒。
其中姜萊的情緒是最不穩定，也是最讓人擔憂的，他雖然身體狀況良好，此時臉色卻白得看上去比姜珂更嚇人。
他很清楚，剛才是他失誤了，如果不是他兩次的一念之差，他們已經贏下了比賽。
姜萊是最關心姜珂的人，每一次姜珂的精彩發揮，他都會第一時間捧場，所以他知道，剛才那局比賽，是迄今為止，姜珂發揮地最好的一次。
但是他們輸了這局比賽，因為他的失誤。
如果不是他的失誤，他們贏下這場比賽，也許MVP就是哥哥的，所有人都會知道姜珂有多麽出彩，導播會重播之前在無人所見的領域裏，姜珂是怎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單殺對方最強力的戰力，解說與嘉賓會分析姜珂的發揮有多麽地出彩。
可他們輸了，沒人會關心敗者有多麽出色。
就像那時輸掉比賽的博星川。
人們會說，“Starry也老了啊。”
而這次大家也許甚至都不會對姜珂有什麽樣的評價，因為沒有人對他抱有過什麽期望，沒有多少人喜歡他，也就沒有多少人討厭他。
大家習慣性地認為比賽的獲勝是隊伍中最出彩的人的功勞，要是輸了，鍋也輪不到姜珂背。
他做的一向不錯，踏實、刻苦、努力，但是不夠驚艷地讓人記住，也讓人挑不出錯誤。
姜珂這麽完美的發揮，任誰看了都會說“天吶，這竟然是姜珂。”
但沒有機會了，因為沒有人會把他的精彩發揮展現到觀眾眼前，就因為他們輸掉了比賽，因為他，身為姜珂弟弟的他。
姜萊在戰備室的一角，怔怔地看著躺在臨時搭建的小床上的姜珂。
姜珂的壓力太大了，一直以來都太大了，從很多年前開始，他擔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他就沒有過喘息的機會。
後來他們父子三人團聚，姜珂身上又背負了父親的愧疚。
為了讓父親不再愧疚，他盡力讓父親放心，證明給人看自己的價值。
他想讓父親知道，他是個很有價值的人，他能夠照顧弟弟，能夠保護隊友，能夠為團隊的勝利出一份力，能夠讓人依靠，能夠讓人為他驕傲。
他是個很有價值的人，他為這份價值感到真心地喜悅。
來到世界賽後，姜珂瘋了一般地rank，不落下一場訓練賽的同時，保持著高強度的訓練。
實際上，他也不是很能適應海外的生活，即便他們提前早到這麽久，第一次漂洋過海，終究是影響了生物鐘，但他沒有給自己調整的時間，而是不遺餘力地投入訓練，他表現地太正常，沒有人發現他的問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絲毫的意識。
他的身體機能被繃到極限，同時心理壓力與日俱增，卻沒有一刻松懈與休息過，直到今天這場比賽，他的身體終於應激到極限，迎來了反噬的狀態。
“對不起……對不起……”
姜珂被燒糊塗了，溫度越來越高，整個臉通紅，眼淚不住地落下來，意識迷糊地對身邊的樓知秋說道。
樓知秋握著他的胳膊，心裏沈重無比地自責，“沒事的，不用對不起，你沒錯什麽……你先好好休息。”
他和姜珂說了幾句話，把位置讓給了隊醫和助理。
整個戰備室比起往常要安靜地多，心理醫生在和姜萊說話，疏導他的情緒，燕從楓在一旁陪著他。
顧才瀾在和劉巖江低語，姜珂上不了場，劉巖江只能頂上，兩個人沒有時間想別的，只能抓緊時間商量等下比賽的細節。
領隊開門打破了沈寂，和顧才瀾交代了一下爭取到的時間。
“這麽久？”顧才瀾也驚訝了。
“花經理嘴皮子都磨破了。”
幾乎是吵了一架，軟硬兼施，最後又給人賠笑臉，心裏憋屈地不行，好歹時間是爭取了下來，自己先去洗把臉平覆心情了。
“辛苦你們了。”
領隊連忙說，“應該的，顧導你先忙。”
顧才瀾點點頭，也不多說了。
沒過多久，門再次被打開，卻是博星川走了進來，他和樓知秋打了個照面，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話，安靜地走到了姜萊身邊。
樓知秋忽然覺得有點悶，雖然很安靜，但是屋子裏人太多了，悶得他窒息，還有點頭暈。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按在他放在桌臺上的手。
和這安撫性的動作截然相反的是庭雨疏異常冷靜的聲音：“你不能慌。”
這是帶有命令式的祈使句，他包裹起自己對樓知秋無限心軟的溫柔，強迫樓知秋平靜下來。
樓知秋看了一眼身旁的庭雨疏，和室內一眾人臉上各異的神情不同，庭雨疏的冷靜是由內到外的，即使在這種情境之下，他們已經被POL二比零，在世界賽淘汰賽的歷史上，還沒有隊伍能夠在二比零後能夠翻盤的記錄，他們勝利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不用說此時姜珂發燒，不得不換上替補，團隊相容性如何先不說，作為中單首發的姜萊必定是受刺激不小。
這種境況，顧才瀾都緊皺眉頭沒有松開過，樓知秋也是感到焦灼與煩躁，但庭雨疏仍然輕而易舉地保持從容平靜。
看著他的神情，樓知秋再次深刻地意識到，沒有庭雨疏，他們走不到這裏。
他是真正的寵辱不驚，比起對順境的淡然，他更有著面對挫折的坦然。
“我們出去一會？”庭雨疏問，剛才領隊的話他聽到了，他們在這裏也不能做什麽，不如把地方讓給別人，自己也能冷靜一下。
樓知秋點頭，跟他出門。
這是第一次比賽時，一連兩次小場間隙，庭雨疏都把他單獨叫了出去。
“你一開始就發現姜珂不對了。”庭雨疏不帶情緒地說。
這樣一說，樓知秋心裏更自責。
“挺好的。”庭雨疏寬慰道，“你給了我心理準備。”
樓知秋心裏明白了，在上一場比賽前他和庭雨疏說的時候，庭雨疏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事發生，但沒告訴自己。
“我應該更早發現的。”
比今天比賽還早，應該一開始就發現姜珂的不對勁，但這其實怪不到他頭上，運動員的身心健康有隊內的醫生負責，連他們都沒發現問題，更何況他呢？
“知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是姜珂自己的選擇，你不需要為此感到負罪。”
樓知秋沈默一瞬，臉上掛著慘淡失意的笑容，“你看，我真的被Gleam說中了。”
那天他和庭雨疏在樓頂聊天，他把心裏的苦惱全部傾訴出來，他的疑惑，他的猶豫，他的不安。
庭雨疏告訴他要做一只最特別的小豬，可是還沒來得及跑，便跌倒在泥潭裏。
Gleam說他沒法對團隊負責，果然是經驗深厚，一早就看破了他們的弊病，姜珂這事不是偶然，是必然，不是發燒，也會有別的問題，讓團隊頃刻分崩離析。
“你信Gleam，不聽我的話？”
樓知秋楞了一下，發現庭雨疏的神色有些沈。
他意識到，庭雨疏真的因為他的話生氣了。
這不僅是因為，庭雨疏為樓知秋因別人的話自責而感到生氣。
他對樓知秋的獨占欲強到希望樓知秋心智成熟的路程不受任何人的影響，Gleam是他最大的敵人，他決不允許Gleam在樓知秋的心上留下他不喜歡的痕跡。
樓知秋所有的喜怒哀樂，即便是面對挫折的痛苦，都是屬於他的。
“我當然聽你的話。”樓知秋喉結滾了一下，補充道，“只聽你的。”
庭雨疏那雙黑得如深淵的眼睛望著他，在他臉上流連片刻移開了。
“我想贏，知秋。”
他忽然說。
庭雨疏是個冷靜到可怕的人，理性主導了他所有的行為，姜珂的事放在以前，至少在HFV時期，這種因為紀律性不強導致的問題，是會令他很不滿的。
對競技的負責，可不僅僅在提升自己的能力這一方面，影響競技狀態的方方面面，包括身體健康都應該考慮在內，這是一個合格成熟的競技運動員時刻需要謹記註意的事情，正因如此，在過去，即便看上去如何透支身體，庭雨疏都沒有真正在比賽中倒下去，他清楚自己身體的極限在哪，也懂得如何控制極限。
但他知道姜珂這樣的緣由，尤其是涉及到弟弟，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冷漠。
庭雨疏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庭彩陽現在在做什麽呢？也許在看自己的比賽，他的身上痛不痛苦？他在想什麽？
這些他都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他只能想贏，他答應過小陽。
聽到庭雨疏的話，樓知秋不假思索道，“我也想贏。”
他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了，第一次這麽迫切地想贏，這麽不願意失敗。
他不想讓Gleam對他的預言成真，他不是害怕Gleam對他的嘲笑，他不想自己瞧不起自己，他做的這個決定，與發小一起組建隊伍，把姜萊和姜珂簽進隊伍，和他們一起為勝利奮鬥。
他不能讓這個夢想在這裏破碎。
他得讓姜家兄弟放心，他做的決定是對的，他們在這裏，就是命中註定，而不是一次失敗的豪賭。
他要用自己的能力挽救一切，成為隊友的後盾。
他要證明自己不是錯的，對所有人許下的承諾他都要兌現，因此絕不能在這裏失敗。
庭雨疏張開手臂抱住了他，這個擁抱沒有一絲情人間的暧昧，是兩個彼此信任的夥伴，在如此艱難的情境中，給彼此支撐的力量。
“一會領隊叫人錄采訪，我去。”
經庭雨疏一說，樓知秋才想起來，賽點了，該到垃圾話環節了。
這種環節說白了就是放狠話給對方下馬威搞心態的，他們被POL二比零，POL那邊誰去都臉上有光，他們這邊誰去都顯得難堪。
還下馬威呢，不被人剃光頭就算好的了。
他們這邊都想著心事，忘了這茬，庭雨疏卻還記得，讓他們留下來，自己去面對被質疑與嘲笑的壓力。
聽說和人擁抱超過三十秒，就能治愈百分之八十的壓力與焦慮，樓知秋覺得是真的，他抱著庭雨疏一直沈默，感受他身上的溫度和擁抱在一起的觸感，聞著淡淡的香味，能聽到庭雨疏穩定的心跳聲，讓樓知秋感覺很有安全感。
不僅如此，連對之後的比賽，他都不害怕了。
他相信庭雨疏，相信庭雨疏的能力，相信庭雨疏的才智，有庭雨疏在身邊，他就有獲得一切的信念。
“抱你好舒服。”樓知秋悶悶地說。
“那多抱一會。”庭雨疏的聲音很溫柔，他到底是心疼樓知秋，總是願意縱容樓知秋的軟弱，讓他在自己身邊撒嬌。
樓知秋卻忍著誘惑把自己從庭雨疏身上撕下來，“不行，這麽下去我的靈魂我的意志都要被毀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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